拍下的那些孩子｜日本攝影師橫浪修以《1000 Children》、《Assembly》探討個人及群體特性
我們常從電影、攝影作品中看到孩子乖巧活潑的一面；但回到現實，公共交通工具上不斷哭鬧的嬰兒或是親戚身旁那些過時過節總會跟自己頂嘴的孩子，或許你又會對他們產生一絲厭惡。面對這種矛盾的「生物」，日本攝影師橫浪修選擇以藝術角度記錄他們的面貌——從拘謹的校服女童，到肆意大哭的兒童特寫，甚至沒有面孔的女學生群像，一一盡收於他的鏡頭下。
橫浪修自14歲就受劇集《池中玄太80キロ》中飾演攝影記者的西田敏行影響，立志成為攝影師。畢業後，他於時尚雜誌擔任攝影師、參與商業攝影多年，更憑其獨特的「空靈感」及時而神秘「侘寂」、時而清新的拍攝風格，受到不少雜誌、時尚品牌及明星喜愛。曾數度與蒼井優合作拍攝的他，更被稱為「蒼井優御用攝影師」。
在不確定的世界裡
縱觀橫浪修發表的個人創作，「小孩」無疑佔據其創作一大部份。2009年，橫浪修發表《1000 Children》，以六年時間拍下1,000名3至5歲的女生穿著相同校服、左耳及肩膀間夾著蔬果的半身像。作品靈感源自他為四名穿著校服的女孩在牆前拍攝時，忽發奇想將當地水果放在女孩們間，她們開始顯露出難以形容的表情；那一刻，橫浪修強烈感受到「每個人的個性都是如此鮮明」。
隨後一年半時間，橫浪修先找來100名女童拍攝。後來，他認為拍攝100人的概念太容易被複製，剛好某次參觀京都三十三間堂，被面前的1,000座真人尺寸的千手觀音像震懾，便決定將人數增為1,000，成為廣為人知的《1000 Children》。
1,000名女孩，相同的拍攝背景、制服、姿勢，卻展現出1,000種不同的表情及個性。對於這個年齡的孩子而言，光是乖乖站在背景前被陌生人拍攝已非易事，還要想辦法將水果固定在肩膀上，未免感到不自在。橫浪修指出，正正是因為這種不自在，反而從每個女孩的應對中，突顯出各自的獨特個性。
不一樣的一樣
有別於濱田英明的生活感、梅佳代那種會讓人會心微笑的日常拍攝風格，同樣拍攝小孩，橫浪修《1000 Children》中的女孩多了一份拘謹，但近期的延伸作品《Primal》及《Wild Children》卻比從前的作品呈現出多一份更赤裸、真實的面貌。
雖然同為拍攝小孩以肩膀或下巴夾著水果，但前者將拍攝對象年齡降至兩至三歲，且要求孩子赤裸上身、並轉為於戶外拍攝；後者對象年齡同樣只有一至三歲，橫浪修指，以往他會放棄拍攝時哭泣不止的孩子，但部份母親仍會再三堅持繼續拍攝。於是，這次橫浪修索性任由幼童們在鏡頭前哭泣、撒嬌、發洩，紀錄他們最真實的情緒。看著孩子們在拍攝後像完成重要任務，滿足地牽著母親的手向他道別，橫浪修每次都被他們的純粹感動。
去年，他出版的新作《After Children》。同樣以夾著水果的女生為主角，橫浪修再度邀請《1000 Children》中的被攝者，在肩膀上夾著相同的蔬果拍攝照片。當年還是懵懵懂懂的幼稚園女童們，霎眼已長大成高小生；她們比從前更有想法、對於鏡頭更有意識，「夾著水果拍照」於她們而言再也非甚麼艱巨任務，表情亦自然不如從前拘謹。但在橫浪修眼中，這卻代表她們童年時那種「無意識」的純粹狀態已不復存在。明明是相同設定，橫浪修鏡頭下的女生不只容貌改變，甚至印證她們心境上的成長及轉變。
抹去差異
抹去《1000 Children》系列中每名女孩的肖像，橫浪修在2010年開始發表「Assembly」系列作品，包括《Assembly》、《Assembly Snow》及《Assembly 0》等。橫浪修在東京時，不時遇到一群又一群穿著校服的女學生：「當我近距離與她們碰面時，能輕易觀察每個人的個性及外貌，但當我遠距離看到她們時，她們卻會變成難辨個性的『團體』。」
直到後來，橫浪修將《1000 Children》的作品排列開時，他再次發現了群體力量能如此強大，便決定將主角從「一個人」變成「一群人」。
同樣拍攝穿著不同制服的女生，系列中橫浪修摒棄工整的半身像公式，選擇在難以辨認地點的公共空間中，拍下一群穿著相同制服、看不見臉龐的女生。橫浪修認為：「每個人都埋藏著獨特的個性。我嘗試與他們保持一點距離，這些獨有的差異性亦隨之開始消失，而群體的美麗就顯現於此。」
穿上一樣的服飾、束上一樣的髮型後，我們無法像「Children」系列般仔細觀察每個人的容貌，卻能轉而觀察她們的肢體動作及互動。《Assembly Snow》中，這群女生甚至因大幅度動作而變得模糊，更加特顯「群體」的力量。或許我們在群體中被磨去棱角，但有時適當地隱藏自己的鋒芒，卻反而能集腋成裘完成意想不到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