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裝還要分性別嗎?
從中性到無性的啟示

從中性化裝扮到所謂的「偽娘文化」,在大城市的街頭景觀中已不再是異類先鋒,而基於解放固有的思維禁錮,讓男人穿裙子這件事似乎也逐漸變得平常。可是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在看似更為開放的現狀背後,前仆後繼的先人們可是傾注了生命在等待這一天。

 

電影《丹麥女孩》劇照。
 
17世紀,「太陽王」路易十四的矮小身材給他帶來諸多困擾,儘管這種困擾很可能僅僅存在於他個人的臆想之中。在外交會客時他明顯感覺到,作為國王,自己的氣勢不夠雄壯,想盡方法,最終成就了人類歷史上可考查到的第一雙高跟鞋。宮廷裡發生的新鮮事很容易變成流行,高跟鞋很快就成為法國貴族男子的著裝標配,不僅如此,就連他們身邊的女人們也開始紛紛仿傚嘗試這個新潮單品。那當然是一個極致浮誇的年代,巴洛克晚期,洛可可樣式逐漸興起,宮廷上上下下男男女女都佩戴造作的捲曲假髮,服裝更是無以復加的煩瑣精美。目之所及都是喱士襯衣、帶荷葉邊的裙褲和蝴蝶結裝飾。
 

後人為Charles de Beaumont畫的半男半女畫像。
Charles de Beaumont的女裝扮相。
 
英國著名性心理學家Henry Havelock Ellis創造了「Eonism」一詞(這個詞現在已經很少使用)來界定易服癖。發明這個單詞的初衷來自於一段真實的故事 — 18世紀,一個名為Charles de Beaumont的法國傳奇外交官和間諜以男性身分生活了49年之後,突然轉而在其間諜生涯的後期,坊間開始流傳一個驚人的消息,稱他其實是個女人。騎士本人承認了這個事實,卻在要求政府承認其女性身分的同時要求合法繼承其岳父的財產(當時只有男性才享有繼承權)。有趣的是,國王路易十六應允了他的要求,但是前提是,Charles de Beaumont必須像模像樣地穿上女裝。於是,後半生以女裝打扮的Charles成了一個話題人物,並在倫敦聲名大噪。不少心理學家和醫生都對為他做生理心理雙重治療的機會躍躍欲試,還有不少年輕男子在他身上獲得了共鳴,紛紛宣稱自己為異性裝扮癖,並在私密聚會上開始嘗試穿著裙子和長筒襪。
 

穿高跟鞋的路易十四。
 
20世紀,時佩璞可能是西方文化中最有名的華裔變裝者。他身兼編劇、會計和京劇演員,同時,他還是被當時的中國派去巴黎工作的間諜。時佩璞自幼就喜愛女性裝扮,成年後又因長得眉清目秀,身材清瘦羸弱,扮起女人唯妙唯肖,勾引了當時的法國駐華大使館的職員Bernard Boursicot,兩者維持了二十年戀愛關係。然而,結束間諜工作並被法國政府特赦之後,繼續表演京劇的他卻對過往穿女裝的事情三緘其口,只表示「我是誰,他們是誰,不重要」。1988年,美國劇作家黃哲倫將這個故事改編成戲劇《蝴蝶君》(M. Butterfly)在百老匯上演,後又推出同名電影,在西方引起巨大反響,也成為變裝運動中一個奪目的浪花。
 

電影《蝴蝶君》中人物時佩璞的造型。
 
時至今日,有關女裝男用的討論更大範圍來自於和LGBT群體有關的運動,變性人發聲呼籲平等權益在很大程度上助推了這種浪潮。時下的熱門電影《丹麥女孩》(Danish Girl)將世界上第一位通過手術改變自己性別的人Einar Wegener的故事搬進電影院。更多的例子還有上個世紀紐約著名的變性女演員Christine Jorgensen和美國西岸LGBT活動家兼《Transvestia》雜誌出版人Virginia Prince等。這些個性鮮明的人物或許是被動,也或許是主觀意願地參與到變裝運動中,不論如何,他們的確一點兒一點兒地改變了世界對變性人等少數群體的壓迫和歧視。
 
Alexandre Plokhov
 
在古希臘神話裡,「宙斯之子」Heracles、Aphrodite、北歐神話中Thor和Odin諸神都有穿女裝的傳說,足可見得人類在這個問題上的想像力與少數派情結自古就有。
回過頭來看今天的時尚,每一季的男裝周都有驚世駭俗者。在以往,這或許僅僅是作為一種娛樂花邊的存在,但現在不一樣了 — 當主流時裝評論家將高度讚美獻給一個個在這個話題上愈發驍勇的年輕設計師時,當Jonathan Anderson代表的「消除性別」概念的服裝依託他所服務的Loewe品牌進而進入主流消費人群的視野時,這便不再是一種次文化。借用女權主義時裝設計師Miuccia Prada的話說:我考量的是人,而不是性別(I think to people, not to gender.)。是男裝,還是女裝,有那麼重要嗎?
 

J.W. Anderson
 
TEXT / ECHO 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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