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men’s uno;C:周美玲導演
m:作為今屆影展的焦點導演,這次您參展的四部電影所關注的性小眾族群各有不同。當中《艷光四射歌舞團》為台灣首部以變裝皇后為題的電影,同時探討社會的傳統家庭觀念對同志的影響,題材於當時而言破格新穎。電影上映後,社會有何評價、對此您又有何感受?
C:《艷光四射歌舞團》是我第一部電影,還很生澀,所以不算拍得很好,但是它有入圍金馬獎,還拿了三座金馬獎回來。我記得那一年的評審是香港的許鞍華導演,她對我們的電影和演員也有很多的鼓勵。電影講的是一群變裝皇后的故事:白天他們各自有自己的工作,晚上這群男生們就全部變成婀娜多姿的美女,會跳舞、會唱歌。這部電影在快二十年前拍攝,當時台灣連同志遊行都還沒有,當然大家還是覺得非常震驚。
m:首次參與金馬獎時,有遇到甚麼難忘的情境嗎?
C:我記得我們在金馬獎的後台化妝、準備時,碰到了李安導演。他看到我們的演員都是男生,但他們全部都穿禮服、蓬蓬裙。所以他就很開心的笑起來,說:「只有台灣會容許這樣的情況發生。」因為金馬獎是一個很正規、正經的一個典禮,居然容許男生穿着女裝上台,他覺得很有趣。那個時候我們太年輕了,才三十出頭,所以那給我們很新鮮、愉快的經驗。我覺得電影就應該那麼自由、活潑,很開心才好。
m:在《愛.殺》電影裡你加入了不少舞蹈的場景,當初為甚麼會有這想法?
C:《愛.殺》是在挖掘一些比較暗黑的內心,所以它需要一個藝術形式讓觀眾稍微跳脫開劇情,去理解、去試着喘口氣想「這部電影到底是要講甚麼啊?」所以我就想起我年青時候看過的「舞踏」表演。那時我覺得非常震撼,因為它很直接、不修飾,不追求美。
m:「舞踏」是日本的現代舞一種,以原始激烈的身體語言挖掘人心內在潛藏的幽暗以及慾望,因此又被稱為「暗黑舞踏」。為何會想以舞踏這種以美寫醜的形式呈現角色內心/狀況?
C:「舞踏」不像芭蕾舞讓你整個身段很優美,它要的是真實:野獸、動物性一樣的真實。那種真實的層次是你要拿掉很多標籤、包裝,要突破很多的障礙,不怕醜。這樣你才能夠去詮釋、去表達那個「美」的精神。《愛.殺》的理念也是一樣:不要怕面對暗黑的一面,因為我們的確要去討論這比較野獸性的部分。所以我們就選擇了舞踏這個形式,因為它可以跟電影精神互相呼應。
m:《愛.殺》中,小燁的設定本來是個愛作女性打扮的同志,在遇上小鳳後,他卻發現自己對小鳳有感覺,甚至改變了小鳳的想法。現實真的有這樣的疑惑嗎?人不是應該天生就理解到自己的性取向?
C:你的疑惑就是角色的疑惑,這個疑惑很少人敢把它講出來,他們都不敢講。同性戀的朋友也會生氣。你好不容易確定自己是同性戀,結果你發現,原來慾望這麼複雜:你碰到一個雌雄莫辨的人,心情又產生了動盪,(你不禁會想,)自己到底怎麼回事?於是角色於是又再度被自己顛覆,那他要怎麼面對?「我好不容易是同性戀,現在我又發現自己好像不是」,那該怎麼辦?電影就是要解答這疑惑。
m:孟燁的存在算是角色們對性別及自身愛情觀念的衝擊嗎?
C:沒錯。《愛.殺》這部電影就是希望大家誠實的面對自我,然後把這些標籤拿掉,也就是上述舞踏的精神。回歸到自己那野獸般原生的本性。先認清自我是怎麼回事:不管你的身體是男還是女,你的慾望才會告訴你,你是誰。如果你是女生的身體,結果你發現你喜歡的是另一個女生,你的慾望就會告訴你,原來你是同性戀,但是事情沒這麼簡單。所以也有可能你以為自己是同性戀,結果發現原來不只如此。如果我們能夠接受人性是這麼的複雜的話,你就會更寬容的接受社會上其他各種各樣的人,而不會用標籤去要求他們要怎樣。誰說同性戀就應該怎樣?沒有,它應該是沒有界限。
m:社會風氣雖然漸趨開放,但仍然有不少性小眾對於公開自己的性取向有所顧慮。您希望能如何透過電影或自身經歷,鼓勵性小眾人士?
C:不要懷疑自己,不管你的家庭、職場是否支持你的性取向、讓你出櫃,都沒關係。只要做到自己不欺騙自己,對得起自己就好了。我們做同志電影節、同志電影並沒有逼迫大家出櫃,只是希望營造一個更友善的社會,讓它不會成為壓破大家的惡勢力。然後透過電影節、播放同志電影,令周圍的人了解同志都不是壞人,也不是可怕的惡魔,其實我們根本跟平常人沒兩樣。這些(同志)生命故事跟大多人都一樣,經過這個電影節的播放後,希望社會上各種不同的人能更妥善的互相溝通,建立一個友善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