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藝術紀錄廢墟價值｜景觀建築師曼樂婷：「探索廢墟為我帶來歸屬感。」
作為土生土長的香港人，你對香港這片彈丸之地的認識有多深？除了一式一樣的大型商場外，其實香港還有很多不同面貌有待我們去發掘。在港居住了十多年的法國景觀建築師（landscape architect）兼藝術家曼樂婷（Daphne Mandel），近年在遠足期間偶然發掘了一棟廢墟建築，自此便無法自拔地與一群城市探險家一同探索不同的廢墟。她更以自己的藝術手法，生動獨特地呈現出廢墟不為人知的一面。就算沒有時光機，只要透過藝術，也能回到過去，一窺已漸漸被人遺忘的昔日情懷。
重新出發的勇氣
「在一個無人認識你的地方碰釘，反而不比在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地方出錯可怕。」15年前，Daphne抱著這種勇於冒險的心態，毅然前往在她眼中充滿可能性的香港，重新開始。在法國任職景觀建築師的Daphne來到香港後，發現從前在法國那套城市設計的方法，不適用於香港，所以便開始以藝術創作延續她的專長。
直到兩年前，Daphne在遠足期間偶然發現一棟廢棄建築，從此開拓了她的探險之路。身在異鄉，Daphne曾因語言障礙等問題而感到挫折，但這同時鼓勵了她從另一角度打破對這座城市的認知。香港的廢墟，正正增加了她對這座城市的歸屬感：「深入探索香港，到本地人都未必曾到訪過的地方，令我發掘出更多香港的神秘面貌，同時漸漸建立對這個地方的認同及歸屬感。」Daphne深知這些建築難以保存，因此她決定以自己擅長的方法——藝術創作，記錄這些只有少數人能到訪的城市遺跡。
描繪廢墟的故事
痕跡斑斑的中藥瓦煲、發黃的地球儀、舊式座枱膠鏡和煤油燈⋯⋯有別於一般繪畫廢墟的手法，在作品《Cabinet of Memories》系列中，Daphne將她在廢棄學校、住宅、工廠所看到的相片、古舊文物，濃縮在一個「回憶櫃」中。雖然看不到建築內的環境，卻側面從櫃內物件逐件了解到建築主人從前的生活。有別於歐洲歷史悠久的廢墟通常已被清空，Daphne指香港的廢墟即使隨時間推移，仍保存了不少具一定歷史價值的文物或生活用品在內：「建築內的物品及傢俱都留下了生活痕跡，亦因而令我對這些廢墟印象更深刻，這也是這個地方的廢墟的獨特之處。」
受到景觀建築背景影響，Daphne的創作往往圍繞真實環境：「不論設計還是藝術創作，『環境』都是我靈感的根源，也是我作品中的主要素材。」她指：「每一幅作品都在真誠地說一個故事，而那個故事能定義我和我正在做的事。」
廢墟地點不能隨便公開，以免增加被破壞的風險。雖然未能讓更多人親身前往廢墟探索，但Daphne仍希望能以藝術手法，盡量讓大眾有親歷其境之感，看到香港繁華背後的另一面。與此同時，她亦將作品製成動畫、加入聲效，描繪出她眼中交織奇異想法、疑幻疑真的廢墟。未來，她希望能挑戰更大型的作品及藝術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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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忘記的平凡
兩年間走訪過百個大大小小的廢墟，Daphne指她幾乎對每個地方都印象深刻，但她特別分享了最近探索一條邊境村落所見。不論在建築學還是遺產角度而言，村莊都看似平平無奇，但它的命運，卻見證了因城市急速發展而被遺忘的時代：「新界東北有多個近百年歷史的古老村落，都受到新界東北發展計劃的影響而被迫清拆。」
雖然房屋已破舊不堪，但裡面卻仍充滿前人的生活氣息：「不論是古色古香的中式木椅、吊扇，還是停留在2021年的月曆、不再轉動的時鐘、塞滿食物的瓶罐，全都仍充斥居民昔日的生活回憶。」偏偏房屋的屋頂已倒塌得望到天空、推土機亦已靜靜佇立在數米以外，整幢房屋仿似隨時就要完全摧毀。「拆卸工程的聲音與雀鳥的歌聲交匯，完美比喻了香港在時代洪流下，以回憶與傳承作為代價一直前進。」
或許對於習慣生活在城市、高樓大廈的我們而言，這些古老的村莊已不再合時宜，就算無聲無息淘汰，也未必會被記起。但在Daphne眼中，它們卻是如寶藏一般的存在：「這些地方都停留在過去，它們像是香港過去的一道裂縫。我慶幸過去兩年間能及時於這些裂縫中漫步，並嘗試以我的方法重新描繪出前人的碎片。」世界瞬息萬變，汰舊換新似乎是無可避免的社會常態，但如果可以，何不在它們消失前，盡力記著它們的價值？
Daphne Mandel
Website: www.daphnemandel.com
IG: @daphnemandel
